留得全身恨苍生

   
有些人物是以负面的名声传下来的，譬如江淹，虽说他的《别赋》《恨赋》很有名气，但他的被大众所知，却也不乏“江郎才尽”这个成语的功劳。据史书的说法是，江淹做梦梦见一人说他的笔在江淹那里，今天要取走了，江淹从怀里摸摸，果然有一好看的彩笔，就还给了那人，以后江淹所作诗文，毫无美句，时人谓之才尽。以上虽是正史的说法，但我很怀疑一个人的才华会莫名其妙的消失，况且晋、南北朝时所谓正史，写的都像志怪小说，一个智商正常的人，不会以之为凭的。

 

   
其实这完全是江淹拿大家开的玩笑，所谓的梦，在我看来，是他自编自导的——目的没有别的，就在于“全身”。仔细想想，在那样的乱世，做一个真性情的文人，是颇为不易的，之前的所谓“魏晋风度”不过是文人在极端压抑下的荒诞反抗。江淹是一个聪明的人（至少是一个老年聪明的人），从他能历仕三朝而游刃于乱世就能知道他真的不笨——好像类似聪明的人物只有五代时候的冯道了。老子问“名与身孰重？”江淹给出的答案是：“身。”于是，他不惜用一个颇为浪漫的梦结束自己的“文学生涯”，因为他懂得，在一个热衷于妒忌与内耗的国度，才华是使“身败”的危险品。何况，文章不过小道耳，浮名自然可抛。

 

   
于是，我从《别赋》《恨赋》里，知道了你的真性情，知道了你的哀哀之情；也从你荒诞的所谓梦中，懂得了你的无奈。因为你聪明，所以你不得不“才尽”。呜呼，江郎！